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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这厢有礼-第11部分(1/2)

    他从未见过的神秘厢房。

    屋子比祝子鸣想象中还要空荡,屋内没有多余的陈设,迎面便是一扇八折的红木雕花屏风,转过屏风,放着一个盛满黑乎乎的中药汁的桶状铜鼎。下面燃着微微火焰,梅竹守在一旁看着火。

    那股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祝子鸣一阵作呕。

    梅竹小声道:“少爷,你忍一忍吧。相士神医说,这鼎里都是天下奇毒,蝎子,蜈蚣,蟑螂,蛆虫,毒蛇……这气味自然是难闻了些。”

    祝子鸣三两步走近屏风。

    相士抬眼看了看祝子鸣,轻声说:“祝少爷,呆会无论你看见什么,都不要打扰我们。”

    他点头。

    屋子里升着八个火盆,将这屋子烘得像烈日盛夏。屏风后摆了一张发光透明的冰床。可,祝子鸣无法想象,这样的高温下,那张冰床竟然完好无损,走近一看,乃是一方巨大的玉石,而非冰床。

    玉床上没有被褥帽,单单的摆着一个床架子,四周是一根长长的铁柱,套着粗重的铁锁链子。

    君歌伏卧在玉床之上,双目紧闭,仍旧处于昏迷之中。

    相士委婉说:“祝少爷,为了替贵夫人诊病,老夫不得不冒犯,需将她身上繁琐的衣物都脱下。请少爷体谅。”

    祝子鸣点头,都这个时候了,他也顾及不了什么了。

    梅香按相士所吩咐,一一把君歌的衣物褪下,搁在一旁。

    只见相士手拿四个光滑圆润的铜环将君歌的四肢锁上,铜环上套着粗重的铁链子,链子的另一头套在床四角的铁柱子上。

    祝子鸣既是心惊,又是愤怒,好想冲过去抱紧君歌,被天下第一相士的另一童徒拦了下来,“祝少爷,请不要打扰师傅。”

    祝子鸣咬咬牙,手里紧握成拳头,发誓要把那下毒的风清扬碎尸万段。

    相士解释道:“少爷,这驱毒的过程十分痛苦。我把少夫人锁起来,是怕她弄伤自己。”

    突然,听君歌发出一声闷哼。祝子鸣赶紧看过去,见君歌全身不停地颤抖,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关节咔咔作响,用力挣扎。

    那链子与石床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些黑色像爬山虎的脚一般,扎进她的肉里,不停地蔓延,渐渐地像是密密麻麻地纹身展开在她的身子之上。君歌突然睁开眼睛,痛呼:“啊……”

    相士趁此之时,往君歌嘴里硬塞进一块布结,堵住,以免她咬伤到自己。

    “君歌……”祝子鸣深深的目光里已泛起了泪光。

    她睁着眼,双目赤红,眼神涣散,像被人抽离了魂魄,神志不清。

    相士给她施针,她身子一僵,双眼一闭,顿时又晕了过去。

    祝子鸣静静看着,不敢出声打扰了相士的诊治,只好握紧自己的拳头,把这痛苦往肚子里吞。

    君歌,一半是你的性命,一半是整个北都国百姓的安危,你叫我如何是好?

    不,他不能让战事暴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君歌如此痛苦。他专注地看着相士,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君歌……”

    祝子鸣不敢伸手摸她,那些黑色犹如一条又一条长着会咬人的嘴的鳝鱼,飞速地在君歌的体内乱窜。然后,越来越多,蔓延到周身。相士轻拈起一根针,眼疾手快地瞅住一条,轻柔地插下去。那黑线就如同被钉住了头,不能游离了,却不停地挣扎身子,左摇右摆的,好似做着最后的挣扎。挣扎片刻后,只见它砰地一声,炸开了,那黑色的血顺着那针眼渗透出来,染了君歌一身。

    落花拿起白色布巾替君歌擦拭干净,以免挡了相士继续施针。

    那些黑色的线条又细又长,不停地在君歌身子里窜动,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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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士又拈起一根针,扎向另一条。一时间,只能看见他不停拈针,再不停施针,力道不能重了,怕伤了君歌,也不能轻了,怕扎不稳那黑线。

    黑血布满君歌周身,落花刚擦干净了这一处,另一处又冒了出来。

    祝子鸣望了过去,她就像是一个专门用来存放那些金针银针的布袋,密密麻麻地被那些针孔刺激着。

    祝子鸣看着,惨不忍睹,头皮发麻,心中满是担忧和恐惧。

    相士十万火急地拈针,施针,那豆大的汗珠溢满额头脸颊,落花给他轻轻擦拭。

    君歌身上的银针越来越多,除了头和脸颊处不受针孔之外,其余处没有一处是空隙的。

    慢慢的,那些黑线停止了生长,被针扎住的破了,黑血流不止。像有妖孽在她体内被降伏了一般,渐渐地平息。

    相士接着给君歌施针,可这次的针并非金针银针,而是如那玉床一样洁白发光的细小之针。

    祝子鸣奇怪,这世上怎能有玉石所做的针条,而且那针尖又细又尖,简直就是堪称旷世奇物。

    相士把那些玉针一排一排地扎在一块厚厚的白布上,然后拧开一瓶血色的葫芦瓶,往那些玉针上一泼,顿时将那些玉针染得鲜红。

    转瞬之间,整个屋子的那些浓浓药味被这血腥之味取而代之,“这是山中野兽之血。”相士看祝子鸣一脸惊愕,解释说。他抽出一只沾满鲜血的玉针往那黑线的顶端插去,只见那玉针像雪一样化了,那些鲜红中透着洁白的针汁融化,渐渐渗透进君歌的身体之内。

    她周身像一幅纷繁复杂的纹身图案,遇见了这些融化的针汁,渐渐地退却,还身体以先前的洁白。只是,那些圆圈状的凸起之处,仍旧高高地凸顶着,待那些黑线全部消失之时,相士的孩童徒端来数十个燃烧的笔筒火罐,相士一一拿起,轻轻翻转,将那燃烧的火罐一一扣在君歌身上的那些凸起之处。

    渐渐地,孩童托盘中的火罐都被扣在了君歌身上,顿时冒起丝丝雾气。一个接一个发出异样的声音,好似那竹筒下的皮肉被烧出油水,暴破,升腾。

    祝子鸣的手捏成硬硬的拳头,看得皮肉发麻,呼吸一声长一声短。

    时不时的,落花拿着布巾给相士擦拭净那些紧张的汗水,看得是心惊胆颤。

    于此同时,相士轻轻拨下那些金银细针,直至最后一根拔下来之时,那些笔筒内的雾气渐渐熄灭,不再发出异样的声音。他一一将其取下。

    祝子鸣眨了眨眼睛,恍似做了一个毫无根据的梦,那些黑线,那些凹凸不平的黑色圆圈顿时消失了。君歌的每一处肌肤又恢复如常,丝毫看不出被无数根针扎过,看不出被任何被火罐烧烤的痕迹。

    他瞪大眼睛,以为驱毒算是结束了,急忙问,“君歌好了?”

    相士摇头,吩咐道:“把少夫人抬到那鼎铜鼎之中。”

    落花赶紧给君歌解开四肢的锁链,将她翻过身来。祝子鸣一望,她满脸苍白,好似血色尽失,大步走过去,抱着她走出屏风,轻轻把她放到那鼎盛有药水的铜鼎之中,“相士,请问君歌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相士说,“在鼎内泡上五个时辰,到明日日出之时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少夫人的体制如何了。”

    叹了叹气,又说:“唉……正如那风清扬所说,每逢这圣水毒气发作之时,少夫人将痛不欲生。她若不能坚持住,很可能因痛苦而丧命。老夫也只不过是暂时替她减轻痛苦而已。”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相士摇头,“老夫无能为力。这少夫人身子本就虚弱,若是几日之后,露娇人的毒气发作,她又将承受另一种痛苦。那种痛苦,远远比这圣水带给她的痛苦还要深重。而且,每月都要例诊,每月都要因此而失血过多。若是少夫人无法承受这双重的折磨,可能连一年的时间也熬不过。”

    第十章 猜心(4)

    一夜漫漫,祝子鸣的心一直悬吊着,像风中被吹来吹去的玻璃灯饰。稍微一不小心,就摔在地上,碎了。

    尽管天下第一相士说君歌明早醒来就可以平平安安,直至下月圣水毒气发作。

    可,这短暂的平安丝毫不能安抚祝子鸣心中的焦灼和担心。

    下个月圣水毒气再发作呢,再下个月呢,还有天下第一相士口中所说的那比圣水还毒的露娇人又发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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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乱成一团麻,被拧得太紧,明显地反应在了他的额头。

    相士打了个寒颤,站起来,试了试大鼎里药水的温度,蹲下身继续往下面加着微微地柴火,不能旺了,亦不能小了,“少爷,你又何苦自寻烦恼呢?”

    鼎下闪着微微星红,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唉……”祝子鸣轻轻叹气,“相士不是能知天下事吗,怎么算不出我的心事。”

    “哈……哈……老夫我只知道少爷是自寻烦恼。”

    一夜那么长,祝子鸣和相士坐在君歌的鼎前,直至天边微微亮起了朵朵发红的云朵,是太阳该升腾的时候了。

    “君歌她快醒来了吧?”

    “快了。”

    “醒来就没事了?”

    “虽说没事,可下个月若是再这样例诊,会很伤身子的。况且,让贵夫人月复一月地承受这样的痛苦,难免有些残忍。”

    祝子鸣拧紧那颗跳动的心,脸色发暗,眉间是抛也抛不开的愁绪。这样的愁绪,在这十余年间是从未有过的,“可是,我不能放弃那些粮食,只能委屈君歌了。”

    “唉,命中终有此劫,逃也逃不掉。也许,这劫难后头,正是奇迹的源头。少爷莫担心,总之,君歌一定是你命中的贵人。”

    ……

    天边越来越亮,火红的太阳像血染一样,红得那样耀眼可怕。就正如一场战事发动,然后血流成河,百姓们就在这样的血红当中颠沛流离。

    祝子鸣拾起几根木棍往那火堆里递。

    相士阻止道:“好了,不用加火了。这个时候,贵夫人也快醒了。她醒来后iu,会很累,需要休息。老夫已经让梅香她们给贵夫人准备了软榻,待三日后贵夫人身子有力了再回府。”

    祝子鸣轻轻微笑:“谢过相士!”

    相士回笑,“要谢,就谢我与贵夫人有缘。老夫也累了,回去休息片刻。少爷若是累了,可以让丫环们来守着。大概这个时候,贵夫人也快醒了。只需给她洗洗身子,就可以送到准备好的小屋休息了。”

    祝子鸣摇头,“我等她醒来吧,您累了,辛苦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睡觉,恐怕连这眼也合不上了。

    恰在此时,君歌发出一声低吟,二人将目光都转过去。祝子鸣惊讶道:“君歌,你醒了?”

    她眨眨眼,眼神有些迷惘,看了看祝子鸣的脸,一怔,随即眼睛里涌出一股厌倦的情绪。不等她出声,祝子鸣连忙说:“对不起,都是我害你受如此之大的痛苦。”轻轻伸出手,握上她那皮肤已经泡的发涨的手掌,紧紧握着。

    “可是,我不能放弃那些粮食……”

    祝子鸣的话,回荡在君歌的脑海,每个字都像是刻上去一样,太深太深。

    她早醒了,只是听着祝子鸣与天下第一相士在谈话,故意听了会。只是那么一句话,便能证明祝子鸣爱的不是她。天下的女人何其之多,她一个穷家女,又怎可能和他的那些家产相比。

    她如是想,她就是贼,上辈子死在这个情字身上,这辈子还想往跟头里栽。

    微微轻笑,不让祝子鸣再看出她心底的这些烦恼的情绪,“我不疼,所以不痛苦。少爷你不必自责。”

    相士说:“我不打扰二位了。”

    抬眼望去,君歌朝着相士笑了笑,那笑容奄奄一息的,“辛苦您了!”

    待相士走后,祝子鸣握紧君歌的手,“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

    君歌无力推开他,口气极轻地道:“少爷,我累了,可以抱我出来吗?”

    祝子鸣这才意识到,君歌还泡在这黑乎乎的药水当中,立即弯下身子轻轻把她从那大鼎里抱出来。梅香梅竹早已经在一旁准备了一个浴桶,盛着热气腾腾的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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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歌昨日里被这病痛折磨了一天一夜,实在累了,连自己洗浴的力气也丧失,“谢谢你!”

    祝子鸣往她身上浇着热水,温柔地把她的容颜看在眼里,珍视着,“谢我什么?”

    君歌轻笑,“谢谢你替我洗身子。”

    祝子鸣继续浇着水,不再说话,心里好难受,他宁愿君歌用言语刺激他,责怪他,也不愿她与他保持着如此之远的距离。

    良久,都不敢正视她微笑着且又无力着的眼神。

    擦洗到君歌私|处的时候,祝子鸣轻咳了一声,脸微微地红了。虽然,他们的关系那么近了,可毕竟还是第一次替一个女人洗澡,不同亲密接触的时候,闭着眼。此时,她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眼前,另方寸大乱,微微抖了抖,“累了吧?”

    “是有些累了,不过没什么大事。”君歌微微抬了抬腿,以方便他为她擦洗。

    拧干毛巾,祝子鸣把君歌抱了出来,给她擦干身上的水痕,“那我替你把衣服穿好,抱你去休息。”

    她轻轻点头,不在意他替她做的任何决定,淡淡道:“好。”

    铺好了床,梅香本以为君歌会饿了,特叫梅竹替她煲了清粥。相士说她大病初愈,不太有胃口,所以把这清粥煲得软软烂烂的,“九少夫人,喝点粥再睡吧,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

    看了看祝子鸣,一同说道:“少爷,你也吃点吧,昨晚你一直没睡,守着少夫人,一定饿了。”

    君歌听着,心说,守我一夜又有何用呢?我要的,不是你守着我。而是取代在你心中的位置。如果,我没有那些家产那么重,何谈真爱?一条活生生的命,还不如那些粮食。人命没了,就像花一样凋零了。可粮食呢,没了,不是还可以再种的吗?

    君歌抬眼望着祝子鸣,见他的脸,似乎一夜消瘦了,眼神无光,呆滞着。

    唉,这又是为什么?

    第十章 猜心(5)

    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表现似乎很珍视她?

    君歌抬眼淡淡地望着祝子鸣,见他一脸的憔悴,定是一夜都没有睡觉,所以才会目光无神,连眼圈也有些灰暗,“这样就可以了,很暖,你自己也去休息吧。”

    她看着他如此在意的眼神,有些心乱,猜不透这个男人究竟是如何想的,可以平静地说他自己不愿意放弃那些财务,也可以伤神地看着她,关系她。

    心,很乱。

    所以,不想再见。

    怕这么时时刻刻地见着他这张关怀她的脸,会有错觉,会让她方寸大乱。

    说好了,这辈子要凉薄的,不是吗?

    她安慰自己。

    祝子鸣替君歌盖好被褥,拂了拂她微乱的发,“我不累,在这里看着你。”波光泛动,吹起一江的春水,恰似温柔。

    她需要这样的眼神,可,她怀疑这样的眼神,淡淡说:“那我先睡了,你若是困了,也一起上来,你一夜没睡……”轻轻闭上眼,心想着,管你在这里呆多久,我是真的累了,随你自己吧。

    很快,入眠。

    梅香梅竹退出房门,随即又来了落花流水,轻着脚步进来,小声说:“少爷!”

    闻声望去,祝子鸣点点头,“君歌睡了,小声一点。”回头看她熟睡的容颜,很像夜晚里的睡莲,干干净净的带着疲倦之意,不忍心打扰,起身,迈了两步。

    落花立忙关心道:“少爷,你还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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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子鸣不在意地说:“我没事,你和落花回一趟府上,把我的印章拿出来找官府证明,将我在北都国二百七十三家粮庄转给风清扬,务必把解药拿回,要快,现在就去。”

    落花立即劝道:“可是少爷,一旦把粮食转给风清扬,就会立即暴发战事。如果没有了粮食,我们就没能供给朝廷,以保障军队的正常运行。如果前朝余党拖延战事,北都国必败。”

    祝子鸣果断道:“就按我的吩咐去做,拿回解药后把它掺着君歌正在服的解药让她服下,别告诉她我已经和风清扬做了交换。”

    落花流水齐声道:“少爷,可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现在就去执行。”的确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人命关天,若真人发起一场战事,他祝子鸣无力阻止。但,君歌的命,他有能力救回。他怎忍心,下月此时,再一次看见君歌受到如此折磨。

    他不忍心。

    祝子鸣无力地道:“出去吧。把解药拿回来。”

    落花流水无声地退了出去,掩好门,从门缝前看见祝子鸣一脸的无精打采。

    退回床边,祝子鸣伸出一只手扯过被角,替君歌盖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她冻着了。尽管他细心地给她洗了澡,她身上却仍旧有淡淡的药味。泡了一夜,怎可能没有些许味道呢?

    他脱了靴子,轻轻地爬上床,小心地从后背搂着君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很想睡过去。

    那么累,那么忧心,相冲突着,睡不着。尽管药味不香,却让祝子鸣闻起来很舒心,这么轻轻搂着她很是一种满足。

    君歌,如果一直不让你知道我愿意把粮食交出来,你会不会一直生气。

    又会不会,因此而恨我?

    他静静想着,你的心里,到底能不能容下我?

    想不通的事情永远也想不通,他在脑子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