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颇有一番大变活人的味道。
“使节大人,皇上此刻正在御书房与二王爷议事,容小的先去通传,还请您在此稍候片刻如何?”接待她的宫人一张老脸笑得几乎开成一朵花,看起来十分和气可亲。然而即墨无心却记得,这个名为胡六的老太监是锦夜多年来一直留在身边的心腹,就是他,当年亲手给她的娘亲下了毒。
若要真论起来,除了锦夜,这人绝对是她在宫中的第一大仇人。
“胡内侍客气,您请便,我们在这儿候着就是。”浅笑如常地应下,多年的江湖生活早已使即墨无心懂得什么叫做不动声色。她很清楚自己真正要面对的对手是谁,所以绝不会因为一时的痛快就乱了分寸。因小失大,这是最要不得的。
“使节大人说的哪里话,小的这就去为您通报。”大约是即墨无心谦和的态度取悦了胡六,他答应得利索无比,真的是转身就朝着御书房行去。说实在的,他还从不知道那区区的鸢木小国竟还盛产如此的人才,不仅仅容貌绝世,连带着说话的姿态都叫人看着就喜欢,真真是赏心悦目之极。既是这般,替她跑一趟腿又能算的了什么呢?
嘴角浅笑的弧度不变,即墨无心微眯了双眼看着他走远,心中却是在感慨这老家伙果然是千年不变的劣根性,对溜须拍马的人总是毫无抵抗力可言的。
而相较于她的悠闲自如,一旁的问药倒是略带了几分不安。在确认了周围并没有任何耳目之后,她方小心翼翼地贴着即墨无心轻声开口:“主子,我们待会儿见到锦夜要说些什么才好?鸢木和裂金可是素来没有半点交集的啊。”
并不是她多虑,而是一个常年毫无往来的国家突然就派出使节,这怎么看都是很怪异的事情。再加上裂金国国君锦夜素以生性多疑闻名,她不由得就替自家主子捏把汗。这好像……用什么样的借口都不成啊?
“还能说些什么?”瞥了一眼身边又回归木头人状的言归,即墨无心的眼底霎时就滑过了一抹名为狡黠的笑意:“自然是实话实说。”她倒是想看看,锦夜面对她的问题,究竟会报以怎样的答复呢?
第七十二章 再遇见
“鸢木国的使者?”斜飞的剑眉蹙起,锦夜俊美依旧的脸庞之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朕可不记得和他们有过什么接触,不过选在这个时候来,似乎很有些蹊跷啊。”
“父皇不必忧心太过。”肃立一旁的蓝衣男子正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也就是裂金国声名显赫的二王爷锦寰。但见他那一张酷似锦夜的容颜之上尽是冷沉,言语之间竟连半丝情绪的波动也无:“鸢木不过是一区区小国,即使有什么花招也定然翻不出多大的浪来,我们又何须自乱了阵脚呢。”
赞许地看了看这个秉性最像自己的儿子,锦夜抚须颔首,神情也是罕见地慢慢柔和了起来:“嗯,皇儿说得不错。好,胡六,把人给朕带进来!朕倒想看看,这鸢木小国究竟是在玩哪一出!”
“是。”躬身退下,胡六对眼前这一幕是早就习以为常的了。作为最受皇上宠爱的皇子,二王爷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无须避嫌的,而自己要做的,只是谨守为人奴才的本分。其余的,不是他该管的,他也注定管不了。
“父皇,既然这样,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府中尚还有些事务要处理,请恕儿臣不能陪父皇接见贵宾。”看着胡六离开,锦寰却是转身一礼,径直冲着锦夜开口道:“而且最近朝中也无甚要紧事,儿臣斗胆向父皇告个几天假,还望父皇宽宥。”
“你府中的事务朕还不清楚么?”冷哼一声,锦夜的面色几乎是在瞬间就转为了阴沉不见底:“朕再警告你一次,少跟你府上的那个伶人来往!放着好端端的王爷不做,偏要平白无故惹出这么多是非,你是真想气死朕还是怎么着?!”
冷沉如水的俊颜之上隐隐激起涟漪,锦寰到最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淡淡地伏了伏身就开口告辞:“儿臣不敢,先行告退。”
“大胆……”一句叱喝的话语到了嘴边却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锦夜已经能够听见胡六的声音透过殿门无比清晰地传入耳中:“这里就是御书房了,使节大人请!”
嘴角勾起一抹略带了森冷和轻蔑的弧度,锦寰也不顾及身后之人,抬手一把就拉开了殿门。他或许对鸢木国并无什么特殊的好感,但在这个时候能够帮他解个不大不小的围,倒也算得上是个令人愉快的巧合。所以,他很不介意看看这使者究竟长了怎么样的一副尊容。
跟前站着的人显然并没有料到殿门会突然从里面被打开,当下就很带了几分诧异地抬眸看来。那纤长的眼睫微微掀起,在灿烂的阳光下纤毫分明,就宛如一双展翅的蝴蝶,于将飞未飞之际显出动人心魄的娇美与灵动,直叫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你……”完全没有想到这所谓的使者居然会是个女子,饶是一贯冷峻如锦寰,也是在这一时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不是没见过美人的,相反,因着出身在皇家,他自小便可说是在美人堆里长大的。环肥燕瘦,闭月羞花,生平所见,不说览尽人间春色,但也好歹算是鉴赏无数了。可偏偏,眼前这个恍若江南烟雨般飘渺难寻的女子,似乎何种类型都不属于。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用秋水样的眸子淡淡地仰望,就令得他没来由地自心底生出了些许悸动。
这种情况对于他而言,实在是稀罕到不能再稀罕。有那么一瞬间,锦寰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亦或是面前之人会妖法。
“鸢木使者云无心见过二王爷。”女子清美雅致面容上的惊诧稍纵即逝,待看清面前之人,她俯身便是盈盈一礼行下,嘴角的笑容亦是矜持寡淡,就如同宫中那无数的丽人一样,都只是琼楼玉宇之间用作点缀权力和欲望的美好装饰,再完美无瑕,也不过是用木头雕刻而成,呆板而乏味至极。
果然还是自己看错了啊。
暗自摇了摇头,锦寰素来也不是个喜欢太多言语的人,失望之下,甚至是连头都懒得点一下就径自和门口所站的人擦身而过。这不是他需要应付的人,所以,他并不在乎她对自己的想法如何。
“呵呵,二王爷向来都是如此脾性,使节大人莫要放在心上。”不着痕迹地托了跟前这似乎还略微有些愣怔的女子起身,胡六赶忙为那已经消失得不见人影的冷面主子善后:“皇上还在里面等着呢,使节大人还是快请进吧。”
“好。”看了看那隐约可见内里华美布置的御书房,再转头望了眼锦寰消失的方向,自称云无心的某人笑得从容含蓄,像是全然没有把方才之事给放在心上。
过了这么多年,她那二哥倒还是依然如故啊。只不知道,她那敬爱的父皇现在如何,可还能够,认出他当年弃若敝履的小女儿?
第一章 刑天大阵
而与此同时,裂金国皇城的某一处僻静宫苑里,一身玄衣的男子正垂手而立,满面郑重地警惕着四周。虽说除了殿宇颓败了一些、人烟稀少了一些,周边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但男子脸上的凝重显然不是假意佯装而出的,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戒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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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确定究竟被困了多久,澹台沉炎只知道为了应付接连不断出现的变故,自己几乎快要耗尽全部心神。自打进入这处地界之后,他差不多就是陷入了一个亦真亦幻的境地之中。站在原地不动,很快便会有形形**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而来,叫人防不胜防;但如若稍一动弹,就又会闯进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且不说这莫名其妙的雾气有没有毒害,单是因它而生的各种近乎真实的幻象就足以将人逼疯。
身处这样诡异莫测的局面之中,实在是很容易模糊时间的概念。不过据澹台沉炎的大略推测,自己怎么说也应该待在这儿有将近四五天的时间了,也不知道此刻赤火那厢又是何等样的状况。心儿她,大抵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吧?
“该死的!”暗骂出声,澹台沉炎对于此时此刻的状况着实是感到憋屈不已。他明白自己应该是踏足了某种阵法之中,所以才会落得现在这个进不得退不得的尴尬境地,只可惜师父从来也不曾教导过他五行阵法之流,他虽然多少能看出些名堂,但要真正从中安全脱身却是毫无可能。
“唰”地一声自腰间抽出一柄鲜少出世的软剑,澹台沉炎眉峰紧蹙,握剑的力道也是逐渐地加大。他已经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了,按照先前数次累积的经验来看,估计很快就会有新一轮的攻击来临。只是,那第一次是铺天盖地的毒虫,第二次是来得鬼魅的业火,这第三次,又会来些什么东西呢?
正在暗自思量间,耳畔风声已是骤然而起,那连续破空的乍响,凌厉而迅猛,即使不抬头,澹台沉炎也足以知晓这一波箭雨的来势汹汹。透过尚且还不算黯淡的天色,隐约可见锐利箭头之上闪烁的金属光泽,而在那份别样的冷冽之中,似乎还参杂了一抹几可令人心悸的森冷寒芒。若是所料不错,眼前这迎面飞来的,皆是淬过剧毒的致命箭矢,哪怕只是擦破一点皮肉,也足够让他一命归西了。
将手中长剑舞出泼墨不进的一团剑影,澹台沉炎的脸色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严峻。虽说这剧毒箭阵颇为棘手,但对于他这种自幼习武的人来说,倒也算不上是必死无疑的绝境。他担心的,只是这布阵之人会再下狠手,因为单就现在的情形来看,区区毒箭,实在是和这怪异阵法的狠戾毒辣不相符合。
而事实证明,不祥的预感总是会在不祥的时候意外地变得更加准确。
就在澹台沉炎全神贯注地对付着密密麻麻的箭雨之时,这方原本被利箭破风之声全然笼罩的天地间却是忽而添进了一片轻柔的嘶鸣声。那感觉,就如同是灶台上被烧开了的水,绰约到不可捉摸,却又切实而刁钻地闯进耳膜之中,直让人一听就浑身寒毛炸起,一种名为死亡的极度阴寒在瞬间席卷全身。
在转身腾挪飞跃的一刹那,澹台沉炎的眼角余光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黝黑地面上正快速游动的一团团五彩斑斓的东西。那样致命的姿态,那样骇人的数量,除了剧毒蛇以外,他真的是不作他想。
无声地叹了口气,澹台沉炎突然觉得自己这一次恐怕真的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蛇群很快就霸道地占据了所有的空地,澹台沉炎身在半空,在堪堪躲开几枝箭矢的同时也很头疼地发现,现在的他,根本就连立足的空间都不剩分毫了。这上有箭阵,下有蛇群,即便他能够一心二用,也迟早会有精力耗尽的时候。那届时,他就只剩下死法上的选择而绝对不余其他任何的可能性了。
明白此时此刻并不适合胡思乱想,澹台沉炎也就索性定了心神,手中软剑毫不犹豫地挡开数枝毒箭,然后那箭矢就仿佛自己长了眼睛一般地将几条毒蛇生生钉死在了地上。一时之间,那原本一面倒的形势在这个男人的不断逆转之中似乎也变得并没有那么糟糕了。
“澹台流觞这个弟子倒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在对奇门遁甲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在你我二人联手施为的刑天大阵里支撑这么久,啧啧,果然是后生可畏啊。”在这处阵法颇为隐秘的一个角落里,两个略有些苍老的人影正负手而立,一派高人姿态地望着那犹自陷入貌似无尽缠斗之中的澹台沉炎,很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嗯,不过可惜,也撑不了多久了。”其中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伸手捋了捋长须,一对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已经困了他这么些日子,再好的精力也熬不下来的。若我所料不错,这应该是最后一役了。”他看得分明,那黑衣男子的动作早已是越来越慢,三招之内,必定会露出破绽,而到时,不用他们两个出手,阵内的毒箭和毒蛇就可以任意取他的性命了。
“呵呵,多年不见,两位护法的手段没变,可这自信心倒是越发膨胀了呢。”一声讥讽的轻笑几乎是贴在两人的身侧响起,犹如幽冥一般的灵异可怖,直让那原本还互相笑谈的两个人在顷刻之间就惨白了一张老脸:“谁?!”
第二章 阵内对峙
“何方小辈,竟敢私自擅闯大阵?!”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一般,最早开口的那个长须老者猛然一声断喝,虽然气势尤为惊人,但却于无形之中透露出些许色厉内荏的味道,显见得他其实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底气十足。
的确,能够在他们两人联手施展的大阵之中自由出入,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强大到足够令他们打心眼儿里生出惊惧之心了。
“两位护法果然是贵人多忘事,这才离岛多久,竟连本君都认不出来了。”一个身形颀长的白衣男子自不远处的一角阴影里缓步行出,俊美的五官虽带清浅笑意,却自有一份与生俱来的倨傲与疏离笼罩其上,那种高华洁净的气度,就好像是悠然立于云端之上的神祗,有着淡看凡尘俗世的超脱和感叹人间疾苦的悲悯,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想顶礼膜拜。
这般形容,除了先时匆匆赶进金羽城的百里琉笙,又还会有谁呢?
“少……少君?!”近乎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恍若从天而降一般的男子,那先前还得意洋洋的两位老者只是愣怔了一瞬,接着,便是以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可笑的姿态慌忙跪伏而下,口中也是一迭声地告罪不已:“老朽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少君恕罪!”
虽然海神之殿的权力格局是两方对峙,但不管怎么说,面前之人都是毫无争议的下一任岛主人选,或许长老院和祭司们还可以与之叫板一二,而他们两个,说得难听些,充其量也只是地祭司手下的两条狗。面对这种实权阶层的大人物,无论心底的真实想法如何,至少表面上的功夫绝对还是要做足了的。
“恕罪?”星眸中似有山间的烟岚弥漫,百里琉笙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跟前之人,语调之间竟是少有的冷峻俨然:“难得阴阳两位护法居然还能够认得出本君,又哪里还敢劳烦你们向本君请罪呢。”
“我等不敢!请少君明鉴!”早闻当今君上的独子百里琉笙并非泛泛之辈,业已曾隔着人群遥遥见过数面,但却从无一人知晓,这个外表看似写意洒脱的如玉公子,一眼的震慑之下竟然会是如此的积威深重。饶是阴阳两护法常年在喜怒无常的地祭司跟前行走,也终究还是抵不过压力如斯,连连磕头讨饶的同时便不自觉地从心底涌上一股凉意,还未交手,之前的狂妄气势上就全然地消弭了。
“别跟本君说什么不敢!”冷哼出声,百里琉笙仿佛闲庭信步一般地在二人周身踱了几圈,这才继续往下说道:“未向君上禀告就擅自离岛,此乃罪一;无故卷入各国纷争,此乃罪二;滥施阵法于平民百姓,此乃罪三。你们两个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已是身兼数罪,本君却是不知,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少君……”虽说眼前的白衣男子只是语气平淡地一一陈述,但那阴阳两护法仍旧是被他说得冷汗涔涔,且不说开口反驳,就连原本的讨饶声都是逐渐地弱了下去,不复先前热闹。
他们本就是海神之殿的内部人员,自是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岛上的一应禁令,此次自行离开,也只是得到了地祭司的暗中授意,并不可以公然宣扬。百里琉笙所说,全无半句虚言,而如若让君上得知此事,恐怕后果会变得相当严重。
正所谓急中生智,在这样紧迫到骇人心神的紧要关头,那长须的阴护法心念一转,却是忽然硬着头皮抬眸望向了百里琉笙:“少君先别急着给我们这两个老头子定罪名,容老朽放肆问上一句,少君您,可也算是擅自离岛?”毕竟,他可从未自祭司大人那里听到半点风声,如果这百里琉笙只不过是在故弄玄虚,那自己这一言既出,定可以让他心神不宁。
而一旦出现破绽,有了把柄可以拿捏,他们又哪里还需要惧怕这么个毛头小子?
闻言,百里琉笙的嘴角顿时挑起一抹颇为玩味的冷然弧度:“本君离岛,自然是一早就在君上那儿备过案了的,如果阴护法你是想在这一点上打主意的话,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