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已经重新冲进了海棠园,不见了人影。不会武功的他.,倒比落花流水还要跑得快。
没有声音,没有光明,没有知觉。
君歌的所有感观都失灵了一般,什么也感觉不到,死死地睡着。
祝子鸣站在床前,盯着落花,“她到底怎么样了?”
落花摇头,“少爷,恕落花医术不精,不知九少夫人她到底怎么了。”
“那到底是怎样?”
从来不会向她们姐妹发火的祝子鸣,今天竟然因为这个新娶进门的少夫人对她们大声说话了。
随后,祝子鸣又像是后悔了,“对不起,我只是……”
“少爷莫需担心,九少夫人没有生命危险。”
方才,看着祝子鸣疯一般地跑进来,抱着倒地的君歌,那紧张样,她们姐妹俩还真没见过。
“谁说我有担心?”
他又控制不住情绪了,熄了熄火,“对不起……”
落花轻轻笑道:“少爷,不必对我说对不起。我和流水的命是你救的,命都是你的,你心里苦了,想发火,尽管发就是。落花倒是希望少爷心里能好受一些。”
“我心里没有苦。”
落花沉默,片刻后只好说:“流水已经去请大夫了。梅香也通知老爷去了。”
很久,祝子鸣都不说话。屋子里很安静,连风吹过的声音也能听见。
可,他就是听不见君歌的呼吸声,哪怕一丝丝。
她的气息就是那么弱,弱到把手探到她的鼻孔处,也似乎感应不到。
落花安慰说,“少爷,九少夫人气息虚弱是因为那枚露娇人,但并没有生命危险,请少爷放心。“
祝子鸣轻轻点头,人已是疲倦至极。
落花这些年跟着他走南闯北,忙东忙西,为了生意上的事,他曾几天不合眼地忙碌,都没见过他这般疲倦。
看来,她们家少爷是真的爱上这个女人了。
落花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少爷,其实……”
祝子鸣疲倦地说:“有话尽管说,少爷什么时候介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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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九少夫人并没有像你想的那么可恶。也许,她有她的难处才会收下老爷的钱财。但是,她并没有恶毒之心来伤害你啊。倒是其她几位少夫人,虽然平时都规规矩矩的,却私下都打着你的主意,生怕吃了半点亏了。“
祝子鸣欣慰一笑,“落花,你不必替她说情。”
“其实……”
“怎么,又有不敢说的话了。少爷说过,从不介意你们说过的任何话。”
“其实,也不必落花替九少夫人说情,少爷心中本就在意她的。”
祝子鸣愣了。
他在意她吗?
第五章(7)
他在意她吗?
祝子鸣在心中问了自己许多遍,没有答案。
君歌睡着,睡相不雅,看似很痛苦,皱紧眉,两片干渴又苍白的唇不时地张了开,又没出声。她昏睡的脑袋一会向左摇动,一会偏向右。
好似,很痛苦。
祝子鸣看着她,沉默。
这张脸,并不天姿国色,勉强算个三等美女,没有那种让一个男人一见便迷惑其心的效果。
但,祝子鸣看着这张脸,心很痛。
一样记忆深刻,让他把这张脸给记进心里去了。
还有,她那又毒又准的口吻,她那尖酸的话,他都记在心里了。
君歌微微扬了扬手,似乎要拍打什么,有气无力的举到半空又垂了下去。
祝子鸣赶紧抓住。
好冷!
他握紧她的手,第一反应就是这支手像冰一样,没的温度,“落花,她怎么全身发凉。”他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询问落花。
落花答道:“少爷,是那枚露娇人。它虽是蝽药,却在药效过后残留了其有毒成份在她体内,都是至阴之物,导致她血液不流通,所以九少夫人全身冰凉。”
露娇人?
当初祝子鸣只说让落花流水寻来这世上最毒的蝽药,并不知这蝽药它竟然药效过后还这么毒辣。
祝子鸣一皱眉,道:“可有解药?”
落花如实说:“有。”
“那快去寻来。”
“少爷……”
“有话快说。”
君歌的手太冰凉,他握在手里都有些不忍心了,不知是心疼还是自责。看着她痛苦地躺在床上,意识不清,他的心被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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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说,他虽心狠,却是个有良心的人,不愿真正害人性命。
所以,他难过。
而非是……
爱上她了。
对,不是,绝对不是。他怎么会爱上她?
可他的心,他又怎能自知?连说话的时候都那么急切,“快去寻来,越快越好。”
“少爷,这解药是无形的。”
祝子鸣抬头看了一眼落花,有些不耐烦了,“无形的也要找啊。”
“少爷,既然是无形的,就是找不来的。当初九少夫人服下这药的时候,若是有与男人交合,便不会在日后中毒。可是,那天她与冯公子并没有做什么,所以这毒无药可解。”
祝子鸣厉声道:“怎么不早说?”
他可是从来不会对她们发火的。
落花有些委屈,当初可是主子自己说要狠狠地修理君歌,越狠越好。可她心里理解祝子鸣的心情。
她们家主子在世人眼里是一个j商,为了生意不择手段的人。可,只有她落花和流水知道,少爷是个有良心的人。他那么j,只是因为那些被他欺压的人比他更j。这样的钱财都不赚,那岂不是太便宜那些可恨的人了。
事实上,祝子鸣真的是很有良心的人,每每北都国哪个地方有天灾人祸,他都是第一个出手相助,给灾民送粮送钱,每每都是匿名。甚至,去到北都国以外的地方,遇见了别人有难,他都会出手相助,却不让人知道是他做了好事。
落花安慰道:“少爷,或许那精通医术的天下第一相士能有办法治好九少夫人的病。”
第五章露露娇人(8)
能治好么?
他看君歌不安静地睡着,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又是伸手狂抓的。
她该有多痛苦?
天下第一相士不是说,她会终身落下病痛吗?而且,还终身不育。
既然是天下第一相士,肯定有过人之处,那么他一定有办法把这露娇人的毒给解了。
“他在哪里?”
祝子鸣赶紧问。
落花安慰说:“少爷,莫急,流水已经去请他了。”
“什么时候能到?”
他握紧她的手,真有些紧张,心却说,他只是不想白白害死一条人命,不关其它。
可,真正的原因,连一旁的落花都看得清清楚楚,“少爷,我这就出去仰仰他们,应该就到了。”
屋子里满满的中草药味,祝子鸣让梅竹打扫了,却赶不走空气里的余味,腥腥的,浓浓的,让人快透不过气了。
祝子鸣心里一慌,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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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难道还不能解恨吗?
君歌说的对,他真可怜,拥有花不完的财富,却无人懂他,知他。他又为何要把曾经那个女人给他的伤害又施加到别的女人身上呢?
先是正室夫人,再到妾室,一房一房地娶回来,他从没有跟她们做过真正的夫妻,把人凉在一旁,简直就当是祝府的摆饰了,或者说是为了打发老爷子那颗盼孙急切地心而摆的棋子。
他到底在做什么?
整个北都国,几乎都被他走遍了,没有人能告诉他,他接下来究竟该干什么?他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只一意孤行。
可,自从遇上了君歌,她每说一句话,他的心每每乱一次,直至此,他的心已经乱成一团了,理不清。
他越去想,越乱,看着君歌这张痛苦沉睡的脸,更乱,乱到痛,痛到麻。
好像,心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任某些事,某些话浮起,把他顶到半空中,不能左右自己。
君歌,你快醒醒,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快醒醒。
落花回头看了一眼祝子鸣,他将头垂在床沿边,手紧紧握着君歌的。
这一幕,看得她直想落泪。
正想大步走出去,与流水碰了个正着。
“我把相士给请来了。”
“快,相士快快请,我家少爷正等着你救人呢。”
祝子鸣把位置让给了相士,“麻烦你快给她看看,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莫要着急,这有因总有果,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从因果轮回中解脱出来的。”
相士落座,看了一眼祝子鸣,那些话仿似故意说给他听的。
是啊,因果轮回。
君歌有今天,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祝子鸣深深吸一口气,不敢再与相士那沉稳宁静的眼神对视。
“每日的药可都有服下?”
相士本是问丫环的,祝子鸣却抢先回答道:“都有,都是按相士吩咐每日三次,每次煎煮两个时辰。”
“那就好。”
相士把着君歌的脉,继续问道:“少夫人是否服了这些药,却不见成效,反而没精打采,奄奄一息的样子?”
“是,都说中了。”
废话,他天下第一相士怎么能说不中。
“这就对了,若是服了这些药有明显的效果,少夫人她就不是人,是神了。”
相士把完脉,侧头看了看祝子鸣,满眼笑意,“少爷莫需担心,少夫人这毒一时半会儿是解不了的。但,绝无生命危险。”
“那怎样才能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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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急!”
相士二话不多说,只字不提解毒之事,沉稳又老练,“少爷可曾记得,老夫说过,这少夫人因中露娇人之毒,将终生不育。”
“记得,相士还说君歌将落下终生痛病。”
相士笑了笑,点点头,“记得就好。”
“既然你贵为天下第一相士,又精通医术,那肯定能预测和掌握君歌的命,对吗?”
“非也!”
“那你倒是有办法让她醒过来,让她活下去吗?”
他们的对话,外厅的祝老爷都听见了。巧儿扶着他走了进来。
祝子鸣回头一看,无力地道:“爹!”
老爷子不顾祝子鸣,走到相士身前赶紧问道:“相士方才说什么?谁终生不育了?”
祝子鸣回答说:“是君歌!”
“此话怎讲,相士不是说这天下之大,能为我们祝家添子的人只有她君歌了吗?”
“老爷莫急,老夫自有办法,只是操之过急的话恐怕会弄巧成拙。请大家不要追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结果之时自会到来。”
相士就是相士,说话也这么高深莫测,还不许人问个究竟。
可,祝老爷不得不相信这相士的话。毕竟,他是迷信的。
相士吩咐说:“日暮前,九少夫人就会醒来。接下来的几日,情况不会好转。可,几日后,你们又将见到生龙活虎的她。只是,日后每逢月事,都将是她的痛苦之日。”
他接着说:“九少夫人沾不得冷水,一滴不可,每日的药不可断。府上应多安排给她补补身子。其实,并没什么大碍,不关生命危险,所以请老爷和少爷放心。日后,老夫会每隔半月来诊病一次,请大家莫要急于求少夫人痊愈。”
第六章赌局(1)
屋内只剩下祝子鸣一人,一室的死寂。
相士走后,他先后把丫环们打发走,最后连祝老爷子也给赶了出去。
他要一个人静一静。
君歌睡着。
四周都是暖暖的火炉,高床软枕上,那个本该觉得舒坦的人看似睡着了,却让人揪心地疼。她紧紧皱眉,该是噩梦了。
“君歌,你什么时候醒来?”
窗外,看不见夕阳。他多盼望时间走得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直到日暮,她就会醒来了。
他把君歌冰凉地手放进被子里,吩咐门外的丫环又抱来了一张厚厚的虎皮毛毯,亲手给她盖上,眼睁睁地看着她沉睡并痛苦的脸,又转眼瞧一瞧窗外,依旧不见夕阳。
索性,他几步走到窗前,倚靠它,静静看那外头的一地阳光,明媚而生气。
他数着时间一分一分流逝,看飞燕横过眼前,看白云漂流过去,看冬日里的腊梅花瓣片片飘落。
天向梅梢别出厅,
国香未许世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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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勤滴蜡缄封却,
偷被霜风折一枝。
他心中默默咏着这诗,看片片飘零的梅花瓣,浅黄了整个海棠园。心似此景,有些凄凄冷冷,零零落落。
日暮,你何时才来?
君歌眨眨眼,意识尚且恢复了三分,记得自己要喝药来着,怎么躺床上了?
再眨眨眼,觉得眼皮好重,没有力气睁开,似乎有人用线把上下眼皮给缝起来了,用力才能扯开。
终于,看见些许光明,渐渐明亮,阳光弱弱地散进来,一道长长的影子映下来,显得那样孤孤单单。
她一猜,便知那人是谁。
可,懒得理会,管你站在窗前多久。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意识,渴。
口渴,很渴,好想大口大口的喝水。
慢慢地下了床,她扶着床前的软椅小心走到了桌前,来不及将壶中茶水倒出来,直接一把捧起茶壶仰头喝了起来。
茶水很凉!
一口下肚便是冰凉沁心。
可她,实在是太渴了,顾不得那么多了。再说,那天下第一相士吩咐她不能沾冷水的时候,她沉睡着,哪里知道自己不能喝这凉透的茶水?
该是喝水的动静太大了,惊动了窗前发愣的祝子鸣,他一回头,便看见君歌仰头猛喝着壶中的水,大步走来,“你干什么?”
君歌哪里有空理会他,接着大口大口地把水灌进自己的肚子里。可,还没让她喝个够,祝子鸣已经抢了她的壶。
她本是女子,又病央央的,怎能跟他动手,无力地瞟他一眼,“还我的水。”
祝子鸣不再有以前那般自然的微微笑脸,一脸严肃,“你渴了就跟我说,以后这凉掉的水一滴不能沾。”
君歌轻轻眨了眨眼,气若游丝,“呵,我喝什么水关你什么事。”
祝子鸣拿开茶壶,目光里没有笑意,有的只是那在君歌眼里的自作多情,“从今往后,你喝什么,吃什么,我管定了。大夫说不能沾冷水,就一滴不许,你等着,我给你娶糖水来。”
祝子鸣拿走了冷掉的茶水,从那拱门走了出去,门帘被他撞得叮当作响,听来那么刺耳。
君歌脸上掠过一阵嘲笑,不去细想什么,只感觉自己好冷,方才的渴意在那凉凉的茶水下肚以后,暂且消失了。
虽然不渴了,那寒意又袭来,冷得她直哆嗦。
很快,丫环梅香进来了。
之前,君歌似乎听见祝子鸣在门外说了些什么,那梅香一进门,就把她往床上扶,好生地给她盖了被子。
虚弱的她,任梅香忙活,连说不的权利也没有。
实在太冷,实在太没力气。
不一会儿,祝子鸣端着托盘进来,热气腾腾地轻烟从两个碗口冒出来,传来交错的香味。
君歌一闻,好似姜,还有鸡汤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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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鸣坐在床前,“是要喝姜汤,还是鸡汤?”
好像不怎么渴了,她看了看盘里摆放的两口青花瓷的漂亮大碗,一口盛着暗黑的姜汤,一口盛着浓浓的鸡汤,“都喝。”
“把茶几摆上来。”
祝子鸣吩咐丫环。
“是,少爷。”
很快,梅香弄来一个刚好合适摆在床上的茶几,上面雕着工艺复杂的祥云图案,桌面是平整的格纹,桌角有好看的梅朵浮雕图。
若要把这些东西拿到她上辈子生活的地方去,那可都是古董啊。
君歌感叹,祝家真是有钱,这茶几不应是本朝的,不知道祝子鸣收藏了多少古玩。
懒得去想了,君歌待祝子鸣把盘放到茶几上,一伸手出去,想了想,还是先喝鸡汤吧。
“慢点,没有力气就让我来。”
君歌不给祝子鸣好眼色,从他身上粗略地扫了一眼,又很快把视线收回来,淡淡地说:“我自己有手。”
鸡肉被炖得软软的,那肉又嫩又细,不用嚼力,就下肚了。
营养品就是好,一下肚,身子就暖了些。
祝子鸣真该对她刮目相看,短短片刻时间,她连汤带肉把碗里的东西吃了个净,连骨头都不吐的。
也难怪,这汤是他和老爷子特地吩咐厨房做的,足足从辰时炖到现在,鸡骨头都炖软了。
真好,既补了蛋白质,又补了钙。
君歌抹一抹嘴,道:“梅香,过半个时辰把我的药端来。”
祝子鸣看她,太夸张了。
他本担心,她不会吃他拿来的任何东西,会记恨他。可事实上,她几乎把他一大活人当空气了,放心地吃,放心地喝,丝毫没有先前的恨意。
这样也好,能吃是好事,病就会好得快。
祝子鸣悄悄觉得欣慰,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怎么醒了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按理说,肚子饱饱该下床走走,运动运动。君歌想了想,倒头就睡下去了。
那祝子鸣一看,“你就睡了?”
她睁开眼,“怎么,少爷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你……”
“有话就说。”
“你真的没什么事了?”
她直直地看着他,不喜不怒,“我好好的,等着少爷您来折磨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