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好痛,心儿真的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心儿,站起来,不要放弃啊!”看着原本就深可及腰的池水因为她的动作而瞬间没过她的肩部,澹台沉炎霎时就有些急了,当下就冲着那仿佛已经失了神智的人儿厉喝出声:“即墨无心!不要做傻事!”
大概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即墨无心稍稍愣怔了一下,不过也只维持了短短数秒,她便继续不管不顾地往池底钻去。她现在已经无法思考了,她只知道,她好冷,身体里的那股寒气冻得她连骨头都快裂开了。眼下,只有身下这一池还有着些许温度的水可以让她感觉舒服一点,所以哪怕是灭顶沉沦,她也不会回头了。
“心儿!”望着池水飞快地淹过她的发顶,明澈的水中在不久之后便只余那一头青丝妖娆地上下翻飞,澹台沉炎再也无法淡定地在池边站立下去了。身形一晃,他几乎是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是一个纵身跃入池中,长臂一展,便将那纤弱的身躯给捞了出来,然后快速地浮出水面。因为身体的缘故,即墨无心自幼就接触不得水一类的寒凉之物,更不用说是精通水性了。他实在是担心,哪怕只有片刻的耽搁,这个他从少时起就恨不得捧在掌心疼爱的女孩会就此离开。
“咳咳……”猛呛了几口泉水,即墨无心双眸紧闭,一张俏脸由于受着体内寒毒的煎熬而整个皱成了一团。应该是感受到了从澹台沉炎身上传来的温度,她不自觉地就伸手环住了男子的腰,一边将冻得哆嗦的身子紧紧贴住这个似乎比温泉水还要暖和的热源,她一边还无意识地低喃出声:“冷……好冷……”
在这个时刻,眼前的整个场景忽然就显出十二万分的暧昧旖旎来。试想,风景如画的城郊庄园,一处水雾缭绕的温泉池子里,一对衣衫尽湿的男女环抱在一起,男的高大英挺,一张脸孔介于神魔之间,带着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邪异之美,女的则婀娜窈窕,一副容颜同样是难以描摹的倾国倾城,如此景象,只怕是个人都会想入非非的吧?
然而,此时的澹台沉炎却是完全没有半点风花雪月的心思。揽着怀中人那仿佛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他能感觉到的,只是那快要冻僵手掌的寒冷。仅仅简单的触碰都是这样骇人的温度,澹台沉炎简直无法想象即墨无心到底是在何等样的痛苦中不断挣扎。
死死地将她搂入怀中,澹台沉炎抱着即墨无心在温泉池边站稳,一手轻抬运气,随即便缓缓地印上了女子的后心。既然无法化解,那就让他和她一起承担了吧,心儿,有师兄在你身边,以后不管有多寒冷和孤独,都不要再害怕了。师兄,一定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没有人,可以将我们两个分开。
一身功力运转到极致,寒气和热气互相交替,很快在两人四周就弥漫起了浓浓的水雾。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连澹台沉炎的眉梢都慢慢凝出了寒霜,他才终于是徐徐地收回了手。一双黑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怀中女子似是沉睡过去的安静面容,直到发觉她原本苍白到极点的容色开始逐渐涌现出一抹红润,他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熬过来了,看样子,心儿这次的这一关,应该是过了吧。
有些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他再度感受了一下怀中人的体温,待发现那温度已经恢复到正常状态之时,便抱着她缓缓地上了岸。接下来的事,就要交给问药她们了,他该做的,能做的,都只道这里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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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仍旧是人事不知的即墨无心向着厢房走去,他的语调温柔而带笑:“心儿,记得要早点醒过来,不要再让师兄担心了。”
那一刻,夕阳将两条人影拉得很长很长,如果可以丈量,这或许,就是一辈子的长度吧。
而与此同时,厚土国炎烙的住处,赤火国的太子殿下正在朝他的贴身侍卫发着脾气:“人呢?告诉本太子人都到哪儿去了?”
该死的,他明明特意交代过要密切关注即墨无心等人的去向的,可偏偏昨晚,他刚把尘玥的事情给解决完回来,就听到有人禀告说即墨无心几个已经不在清流宫中了。一怒之下,他着人细细查探,谁知道直到今天都是音讯全无,这不是存心跟他对着干么?!
“回太子殿下,属下已经把能查的线索都查过了,整个皇宫上下,并无一人知道即墨姑娘等人去了哪里,就连四皇子派给她的贴身侍卫言归都没有半点头绪。属下无能,还请太子恕罪!”诚惶诚恐地回着话,身为主要负责人的侍卫长其实也是有苦难言。
那即墨无心可是一大活人,而且还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神出鬼没,他不过是皇宫里头的一个侍卫长,就算再怎么厉害,那也比不过江湖高人吧?他家主子,是不是也太高估他们了?
“本太子不要听什么恕罪之类的话!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三日之内,务必要把即墨无心的行踪给我报上来!否则,当心你的项上人头!”冷喝出声,炎烙此时的心情简直是糟透了:“还不给我下去!”
“是!”明白太子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喜怒无常,侍卫长纵然再不满意这个差事也不敢在这个当口去触他霉头,当即便脚底抹油似的溜了出去。苍天啊,三日之内!看来不找到即墨姑娘他是必死无疑了啊。
第四十三章 丞相来访
并不知道自己的失踪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此时的即墨无心,方才从许久的昏迷中清醒过来,发现体内的寒毒再一次被压制下去,知道自己是熬过这一关了,当下便是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而倚靠在床头发起了呆。
很奇怪,这一次醒过来并没有向以往那般虚弱畏寒,反倒是异样的精神和舒服,那感觉,就像是四肢百骸都有一股暖流在缓缓地游走,不间断地温养着她饱受寒气侵害的躯体,有一种回到母体般的焕然新生。下意识地伸手给自己号了号脉,即墨无心的脸色霎时就不那么平静了。
“舞文!”扬声冲外间喊了一句,话音未落,被点名的那个就急急地走了进来,一眼看见那已经坐起身来的女子,一张秀美的面容之上瞬间就迸发出了无比的欣喜:“主子,您可总算是醒了!”
“嗯。”随便地应了一声,即墨无心此刻的心神却是全不在这里:“我问你,师兄人呢?”
“少谷主?”没有料到她第一时间会问出这个问题,舞文微微愣怔了一下之后眼神却是不自觉地有些躲闪:“少谷主他临时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就回来,主子您别担心。”
“担心?如果师兄只是出去办事,我有什么需要担心的?”直视着面前之人的眼眸,即墨无心的语气渐渐沉了下来:“舞文,你从来不会刻意瞒我什么的,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师兄他究竟怎么了?”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着师兄的内力,而且数量还不少,这样一来,他的修为肯定会受损。她隐约记得自己寒毒爆发之时的情景,怕就怕师兄为了她做什么傻事啊。
“主子……”面露难色,舞文却是再不敢用什么借口来敷衍即墨无心了。她看得出来,主子是真的生气和着急了,可是她也答应了少谷主不能说的呀……
“她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该怪她的。”一个冷静异常的男声突地插进话来,那样平直得仿佛全无起伏的调调,就算即墨无心不回头,她也知道是言归来了。
“如果是你们自以为是的好,那不要也罢。”因着担心澹台沉炎,即墨无心此时的口气已经是极为不善了:“事情的好坏与否,应该让我自己来判断,而不是由你们告诉我。”说罢,她一手直指言归,语气坚决果断地不容他有半点的退缩:“既然你不让我逼问舞文,好,那就你来说,我师兄他,现在怎么样了?”
颇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即墨无心,言归似乎从没见过这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子有如此大的反应。不由自主地瞥了眼一旁的舞文,待看见她在给自己使的眼色之后,这个一直木讷而寡言的侍卫终于是慢慢地开了尊口:“谷主他只是内力耗损过多,一时调息不过来,怕你担心,所以才让我们瞒着你的。”
“只是这样而已?”生怕错过一丁点关于他的讯息,即墨无心牢牢盯着言归,像是要把他那一张带疤的俊脸给看出个洞来:“不许再有半点隐瞒我的,否则……”
“即墨姑娘放心,属下不敢。”没等她把威胁的话给讲完,言归已经很自觉地抱拳应下,随即躬身一礼便退出了屋:“姑娘大病初愈,还请好好休息,属下先行告退了。”
“你……”望着那利索消失的人影,即墨无心一时之间竟是完全愣住了,半晌之后才一脸茫然地转头朝向那同样是满面惊讶的舞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她记得自己是特意将他留在了宫中的吧?为何这个人没有回尘玠身边反而是跟到了这里呢?
额……舞文几乎是脚底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直了身子。主子,你这话问得未免也太晚了些吧?不过,她应该是因为太过关心少谷主才忽略了其他的,嗯,一定是的,一定。
某位婢女只能用这样的理由来麻痹自己。
“主子,言侍卫是跟着言丞相一起过来的。”稳了稳心神,舞文实在是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即墨无心。您难道是真忘了,您现在歇着的别院都是人家的地盘?那言归再怎么说也是言丞相嫡亲的孙子,跟着过来总还是名正言顺的。
不过可惜,即墨无心依旧是抓错了重点。一听这话,她倒是立刻就把言归给抛在了一边,却是转而就问起了另一个人:“言晟来了?”
“是。”再一次强迫自己无视主子现在的无厘头,舞文忍着越发抽搐的唇角,低头做恭顺状:“言丞相说他前几日有事不在京城,知道您在这里,特意一忙完就赶过来了,现在还在庭院里候着呢。”
“哦?”挑了挑眉头,即墨无心闻言却是意外地来了兴趣:“这个老家伙,这一次居然会乖乖地等着?似乎,不那么正常啊。”难不成,是什么事有求于她?
拜托,现在看起来似乎不那么正常的人应该是主子你吧?暗自腹诽了一句,舞文面上倒还保持着一贯公事公办的表情:“那依主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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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谷主可是有吩咐过的,若是主子不想见的人,甭管哪个,一律轰出去。所以,就算那言丞相看起来再老迈无辜,只要即墨无心开口,她们也不会有半点的留情。
摆了摆手,即墨无心却是示意她过来扶自己一把:“更衣吧,既然来了,我总是得出去见见的。”再说了,那头子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绝不信他只是来找自己唠家常的。
第四十四章 接近过往
而此时,长得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言晟言丞相正悠然无比地坐在自家温泉庄子的庭院里喝着香茶,只是那眼神在转向面前的男子之时就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无奈,这才令得他看起来不是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二小子,你还是不肯回去么?”
垂首默然,言归那张俊脸却是一如既往的寡淡:“言丞相言重,言归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怎样也担不起您如此的关心。”他似乎,只想把所有的关系都尽力撇清,连半点多余的东西都不要留下。
苦笑着摇了摇头,言晟的神情顿时变得更加的苦涩起来:“你我之间,难道还非得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么?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亲祖父啊。”
因着他的这句话而有了片刻的沉寂,半晌之后,言归抬起头来,却是依然的面无表情:“如果丞相大人要说的只是这些的话,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他只是处于护卫即墨无心的心思,才会同意跟着言晟一起来这温泉别院,现在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其余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他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言归……”看着他快速转身离去的背影,言晟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追上去,却冷不防一下子就被一个熟悉的女声给喊住了:“言丞相是稀客,这一来就急匆匆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不得已地停了脚步,在转头面对即墨无心的瞬间,言晟虽然很努力地恢复了平素从容镇静的一张脸,但对于了解他的人来说,那点残存的涩意却是不容忽视的:“即墨姑娘,好久不见了。”许是因为方才的情绪还没有收好,他连嗓音都透着几分干涩。
“是啊,鬼谷幽境一别,已经三年光景了。”像是没看到方才一幕似的,即墨无心只是满怀感慨地在言晟对面坐下,自顾自地斟了一盏茶,喝得不动声色:“言丞相一向可好?”
眼看着周遭的婢女都退了下去,言晟这才重又坐下,冲着跟前的女子便是一声自嘲的哂笑:“我说无心丫头,这里此刻可是没有外人了,你还跟我玩这套虚的?”言丞相?呵呵,她什么时候会这么喊自己可就奇了怪了,还不是作戏给那些个不知底细的下人看的。
“言老头精明依旧,无心实在是佩服。”啧了一句,即墨无心放下手中的茶杯,也不和他多客套,开口便问出心中的疑惑:“说吧,今儿个这么急着找我做什么?难不成是又中毒了?”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女子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对啊,看着不像嘛。”
“你这丫头,说话还是一样的不中听!”被她激地快要吹胡子瞪眼,言晟到底不是一般人,深吸了几口气也便冷静了下来:“真不知道你那师父是怎么教你的,连尊敬老人这种基本礼数都不知道。”
摊了摊手,即墨无心表示自己很无辜:“谁让你和师父都是为老不尊,叫我从骨子里都尊敬不起来呢。”这确是实话,鬼谷老人生性洒脱,在世之时就不羁得很,对自己这两个徒弟更是宝贝至极,不宠上天就不错了,又哪里肯用世间的俗礼去约束?而作为他的知交好友,言晟的性格也是可想而知,这几个人碰在一起,势必就是没大没小的结果,自然不能指望太多的。
大概也是想通了这一点,言晟的表情很快就显出几分尴尬来。伸手装作把玩似的转着面前的杯盏,他第一时间就想着要撇开话题:“咳咳,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谈正事!”真是的,好像他在这个小丫头面前从来就占不到便宜。
“嗯,我洗耳恭听。”懒懒地撑着胳膊,即墨无心此时倒的确还有些虚弱,不过硬扛着听完几句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我前一段日子奉皇命去往裂金国给裂金国君贺寿,在无意中发现了一种宫中剧毒,名为地狱往生。”一说起这个,言晟的脸色便是少有的严峻:“本来只是因为药性太过刚猛霸道才会不由记住,却不料前几日从沉炎那里听说厚土的瘟疫竟是出自于它,我当下就觉得,这事情可能是另有蹊跷。”
“你居然在裂金国看见地狱往生了?!”有些难以置信,即墨无心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在哪儿?为什么会看到的?”她从不怀疑此次厚土的事情和裂金国有关,可是当年那么秘密安放着的东西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被言晟发现,会不会,也太不正常了点?
虽然惊讶于他的反应,但言晟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着:“是偶然经过御花园的一处僻静角落时看到的,那时候,裂金国的四公主正在用它惩治一个犯了错的宫人,因着情状太过惨烈,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所以才听到了那么点关键的讯息。”
裂金国四公主?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一张华美而满是傲色的精致脸蛋,即墨无心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那是锦瑟,她曾经名义上的姐姐,仅仅只比她大了一年而已,却是她自幼受尽各种毒打的源头。即墨无心并不知晓当时尚还处在稚龄的小女孩究竟是因何而与自己百般为难,她只知道,若非锦瑟,花梨姑姑不会去得那么早,她不会落得如今的一身寒毒,所有的结局都会改写。可以说,这个裂金国最受宠爱的公主,从来就是她的噩梦。现在,那个女人竟是又拿着那曾害死了她娘亲的毒药出来招摇了么?
“这次的事情用不着多想了。”轻轻地叹了口气,即墨无心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悠远,带着由